诉讼调解中的让步能否视为当事人达成口头协议
时间：2019-12-30 13:23: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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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基本案情】
原告万某与被告齐某系朋友关系。因资金周转需要，齐某于2014年12月向万某借款200万元，月息两分。在万某要求下，齐某每年均在借条上签名确认借款事宜，但本息均分文未付。为此，万某诉至法院，请求依法判令齐某返还借款本金200万元及利息。庭审中，齐某对借款本息均无异议，但辩称，原被告之间另有建设工程纠纷案在其他法院已经调解结案，齐某同意于2020年3月前返还万某工程款1700万元，该法院已经出具调解书。当时，原被告双方还就本案200万元借款本息一并自行调解，当时双方达成口头协议，只要齐某另案工程款1700万能按时支付，本案中200万元借款本息同意免除其中100万元的利息。万某表示，双方只是就本案庭前自行调解，并非达成口头协议。且万某当时要求齐某另案工程款1700万能按时支付，且本案借款本息能于2020年6月前全部付清，只有该两个条件同时达成，方才同意减免100万元利息。
【分歧】
关于本案中，原告在庭审前自行调解中作出的让步，能否视为当事人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，并作为判决依据？有两种不同的观点。
观点一、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。当事人订立合同，有书面形式，口头形式和其他形式。当事人之间在庭审前自行调解达成的减免利息的口头协议，属于合同形式之一，系当事人真实意思表示，应当可认定为当事人就此达成了一致意见，并作为判决的依据。
观点二、未达成口头协议。双方对案涉借款本息的适当让步未经双方签字确认，口头协议亦各自表述，双方并未达成一致意见。即便达成一致意见，在调解过程中，基于和解的目的作出妥协让步，但是若当事人反悔的，法院要依法作出判决，且一方在调解中的让步不能作为对其判决不利的依据。
【管析】
在司法实践中，为了尽快妥善解决纠纷，当事人常常会在庭审前自行调解并作出适当让步。若达成一致调解意见，法院对适当让步予以司法确认；若未能达成一致调解意见，那么当事人之间的适当让步是否视为当事人达成口头协议？是否产生诉讼中自认之效力并作为判决依据?对此，实践中经常容易出现误解，导致当事人不敢随意让步、轻易表态，一定程度上制约着调解率的提升。具体在本案中，不宜认定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，并作为判决依据。
首先，适当让步不能作为对其不利的证据。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百零七条：“在诉讼中，当事人为达成调解协议或者和解协议作出妥协而认可的事实，不得在后续的诉讼中作为对其不利的根据，但法律另有规定或者当事人均同意的除外”。因此，人民法院在审理案件时，可以根据当事人的自愿原则，在事实清楚的基础上，分清是非，进行调解，且调解书经双方签字具有法律效力。本案中，双方对案涉借款本息的适当让步未经双方签字确认，口头协议亦各自表述，双方并未达成一致意见。即便达成一致意见，在调解过程中，基于和解的目的作出妥协让步，但是若当事人反悔的，法院要依法作出判决，且一方在调解中的让步不能作为对其判决不利的依据。
其次，调解协议必须系当事人真实意思表示。根据最高法院《关于人民法院民事调解工作若干问题的规定》第十二条规定：“调解协议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，人民法院不予确认：侵害国家利益、社会公共利益的；侵害案外人利益的；违背当事人真实意思的；违反法律、行政法规禁止性规定的。”本案中，原告的适当让步为：同意减免100万元利息。被告称所附条件仅为：另案工程款1700万能按时支付。原告称所附条件为条件一、另案工程款1700万能按时支付；条件二、本案借款本息能于2020年6月前全部付清。因此，双方并未达成一致意见，在此情况下原告同意减免100万元利息的让步，因违反其真实意思表示而不予确认。
再次，本案适当让步所附条件并未成立。从法理上讲，当事人基于诉讼调解与和解的目的，对案涉利息适当让步，属于附生效条件的行为，在双方谈判破裂后，该妥协承诺因条件不成就而失效，不得在后续诉讼中认定为达成了口头协议，并作为判决依据。本案中，原告提出的两个所附条件均未实现，且被告对第二个条件不予认可，因此，所附条件并未成立导致原告的适当让步成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，亦不予成立。
综上，笔者同意第二种观点。
作者：西湖区人民法院 陶然
来源：江西法院网